审石头
翟玉昆 讲述
谷 泉 搜集
这一天，凌官坐着轿车出来访客，前面衙役三班喝道开路，后面大轿慢慢前进。一路风光，威风凛凛。走到济宁南门外的南市场，遇到个卖豆腐脑的。这时，满街人一听喝道、拉板子声，早就回避得一干二净。冷清的街头只有他一人守着个挑子，在路当央站着发呆。这担子，前面有架子，放碗、勺、辣椒、酱油、醋；后面是个装豆腐脑的大罐。卖豆腐脑的站在那里好像遭了劫。他的担子架上碗勺狼藉，罐边、地下洒满汤汤水水……这人一听喝道声，一看大轿已到跟前才忽然清醒，忙担起挑子跑，谁知道给脚下一块石头一绊，就跌倒了。这一跌，就摔在了凌官的轿前。霎时间碗碟瓢勺全碎了，罐子裂几瓣豆腐脑攉一街。
凌芬在轿里听见一阵“稀里哗啦、乒乓啪喳”的响声，说：“住轿。“轿子住下，他一撩轿帘问：”怎么回事呀？”
那卖豆腐脑的急忙跪倒在大轿前，可怜巴巴地说：“我……是小人害怕你老人家，被这块石头把我绊倒了。”
凌官听他禀报，又见他被遭害的摸样，心里很同情并且也真生气了。他立刻命随轿的的差役们，刨出石头搬到轿前，指着它大声喝道：“呔，你这石头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竟敢蹲在路上为非作歹。你为什么欺负卖豆腐脑，把他绊倒？你让他亏了本钱，毁了买卖家当，实在可恶。”.
石头当然不会说话，却把围上来看热闹的那帮地痞、流氓、小霸道、小无赖都逗得直想笑。他们看见了凌大老爷那威严劲儿，又不敢笑，一个个都憋得变了鬼脸。这些人刚欺侮罢卖豆腐脑的，一文钱不花都喝了个够。正巧，就在这时凌官来了。听说话他们一个个心里暗笑：这凌大爷真蠢。他不先问问卖豆腐脑的为什么发呆，为什么连这块石头都看不见才是给绊倒了？嘿，反而去审石头，这石头能说话吗？都说他清官，依俺看是个十足糊涂官。这些坏蛋，心里话还没琢磨完，又听凌官在说：“哦，装哑巴摆肉头阵呀？左右，给我把它锁了，带回去审问。本馆定要判它个重罪关进牢狱！”
差人们也觉得好笑，可他们知道凌大爷厉害，寻思凌大人定有什么妙计，又要认真判案了。所以，没有一个笑的，还很认真地齐声应了个“喳！”七手八脚锁上石头，听老爷一声“打道回衙！”就起轿走了。
第二天，州衙门前贴出一张告示，说：“某月某日州官凌大爷要审石头，把为非作歹专门欺压小本生意人的坏蛋，好好惩处一番。至时众百姓可以随便旁观、旁听。”
凌官要审石头，真是天下奇闻。满济宁州城里城外、街头巷尾都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特别是那些地痞、流氓、无赖、霸道，更是急得心里痒痒。他们计算着到时候要亲眼看看凌大老爷怎样出洋相、闹笑话，今后好败坏败坏这老小子。就板着手指头算那日子……
凌官审石头的日期终于到了。这天早上，满济宁城爱看热闹的的人都从四面八方朝衙门涌进来了。他们中有腰缠万贯的富商老板，有识文断字的教书先生，有玉堂酱园的做酱师傅，也有洋火厂的账户、杂货铺的老板、一品香的跑堂……
还有那群地痞流氓、无赖等等。那些坏小子们，一个个歪戴着帽子抱了膀子，瞪圆眼珠站在里头，单等好戏开场。
看热闹的人在大堂下，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太阳一竿子高，才听到衙门大堂上三通鼓响。而后，三班六房齐声吆喝：“凌大老爷升堂喽！”堂威喊罢，响鼓几声。嘿，好家伙！只见远远的大堂上，先出“肃静”、“迥避”虎头牌，再出两队一色手持黑红棍、身穿青袍的衙役和拿铁链、抬刑具的差人。然后，师爷手拿录音簿，僮儿捧官印一一走出来，列了对站好班。这才见凌官顶带、官袍，迈着四方步走上堂来，稳稳地坐进了公案后的太师椅。这时，堂上堂下一点动静没有，要有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当郎”声响，真是威严瘆人。
堂下成百上千个旁观的，一个个竖起耳朵伸长脖子听着看着。这时，他们只听得惊堂木“啪”一声响，凌大老爷低喝一声：“带原告！”师爷们高声喊过，那卖豆腐脑的就上了堂。堂下众人离得远，听不清他跟老爷一问一答都说了什么？却只见凌官第二次拍惊堂木再喝一声：“带被告！”接着，四个差人真的抬着那块石头，飞奔上了大堂。堂下听众一个个都前胸贴脊梁，拼命往前想看个明白，而且这时候堂上真的审起石头来了，他们怕听不清看不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哗”一声涌上去。嘿，那劲儿就象提闸防水，前面奔、后面拥，中间的两脚悬了空，被裹上了大堂。大家刚站稳，忽听得身后边两扇大堂红漆门“吱呀——彭！”一声关上了。都纳闷：关门干什么?有的心里高兴。嘿，亏得奔得快，要不就进不来了。这些人心里话还没说完就听凌大老爷在公案上重重拍响第三次惊堂木： “嘟，大胆狂徒！本官正在升堂判案。你们竟敢聚众闹事暴乱公堂，知罪吗?”
众人这才觉得自己涌上大堂是出了格，几个胆小的就想慢慢往外蹓，可大门关着哩，谁也走不脱。有个小无赖，想强词夺理说：“大老爷告示上讲了，准许俺百姓来旁观审石头呀I”
凌官说：“呸，告示上没有叫你私闯公堂。还敢强辩?打嘴!”霎时间过来两、三个差人，把这无赖一下子擒住，照他脚弯里踢一脚，那家伙就“冬”一声跪下了。接着，上来个裸着一条胳膊的差官，虎步蹲裆亮开双掌，左右开弓将他打了十多个嘴巴，直打得那个无赖杀猪般叫： “老爷，老爷！是我错了，错了呀！” ．
凌官说： “认错就好。”他又扫一眼堂上闲杂人等问：“还有不认错的吗?’’老大一会儿没有人应声。就说：“都错了?!那就得都认罚。本官判定：凡私闯公堂者，每人交五个制钱，然后滚下堂去。”
哈，成百上千人分左右两条通道挨秩序走下堂去。由师爷、班头分别拎两队衙役、差人，从每人手里收五文钱扔在堂口，等走完，那铜钱就堆成堆了。最后，州衙大堂只剩凌官他们和原告、“被告”了。凌官对卖豆腐脑的说；听说你在南市场常受一些人欺侮，本官治下决不可容。这钱你拿去，算赔你损失，今后就做点别的买卖，也躲了那是非之地，小心经营敬老爱幼，要诚实做人才是。”
